寒山大师(1937年 --?年 国籍:中国)为唐代隐逸诗僧,传说其为文殊菩萨的化身,与丰干(弥陀)、拾得(普贤)合称「三圣」。他早年习儒,饱读诗书,后转而炼丹修道,继之受丰干禅师点化,至国清寺潜修佛法,并与拾得结为至交。
寒山生性洒脱,不为世俗所羁,常以近似痴狂的游戏行径来点化世人。其诗清奇雅致,展现出心灵世界的宽广与自在,在文学史上具有甚高的地位,于美国、日本亦享有盛名。
寒山简介
寒山,又称寒山子,是唐代著名的白话诗人,亦为禅宗一代高僧,他不只闻名中国,在日本、美国也享有极高的声誉。
寒山的身世和所处的年代,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主要活动在唐玄宗天宝年间,且足足活了一百多岁,因其在一首自叙诗里说:「老病残年百有余,面黄头白好山居」,可见他写这首诗时已满一百岁。
关于他的生卒年代,一说他出生于南朝梁大同年间(公元五三五年─五四五年),多数人不同意这种说法,认为应该推迟到二百多年后的唐玄宗天宝年间。因为他在讲到自己考试不中的两首诗里写到:「书判全非弱,嫌身不得官」、「一选嘉名喧宇宙,五言诗句越诸人」。这种科举要考诗,而且要以「身、言、书、判」作为量才选官的标准是唐玄宗制订出来的,这充分说明寒山生活的年代是在天宝年间。
另外,根据《太平广记》中所引的〈仙传拾遗〉里所说:「寒山子者,不知其姓氏。大历中,隐居天台翠屏山。」「十余年忽不复见」。接著又讲述了「咸通十二年」,寒山子教训毗陵道士李褐的故事。《宋高僧传》和《传灯录》中记有灵佑禅师到天台,在贞元九年(公元七九三年)遇见过寒山子。《五灯会元》中记有从谂禅师大约在贞元十一年间(公元七九五年)遇见过寒山子。
从以上材料大致可以推断出:寒山出生在唐玄宗开元二十二年(公元七三四年)左右,圆寂于大和七年(公元八三三年)前后,这是他大致的生活年代,近代胡适之先生及其它研究者也大多认为寒山子是七世纪末到八世纪之间的人。
寒山生平
至于寒山的生平和经历,前人的文章中没有记载,使得这位诗僧显得高深莫测、玄妙离奇,引起后代人的种种揣测。但是,寒山毕竟给我们留下了三百多首诗。只要细读这些诗,悉心领会,就会从字里行间体察到作者的思想感情,窥探到他写诗时的生活情景。虽然有的只是片言只语、雪泥鸿爪,但仍能由此而窥其全豹。
寒山在诗中自叙「少小带经锄」、「从生是农夫」说明了他出生在农家,一边耕作,一边读书。他的家乡在那里呢?诗中也多次提到是陕西咸阳。「哀哉百年内,肠断忆咸京」、「寻思少年日,游猎向平陵」,正标明了是京都咸阳。
寒山在出家前,家境情况是比较优裕的。他和兄长住在一起,也结过婚,有妻儿,这可从他诗中看出。「少小带经锄,本将兄共居,缘遭他辈责,剩被自妻疏」。他曾经发愤攻读,想考个功名。「书判全非弱,嫌身不得官」,落了个考场失利。他也想学武戍边,以身报国,「去家一万里,提剑击匈奴」,终也没有如愿。从此,他周游各地,浪迹天涯。「乐山登万仞,爱水泛千舟」。最后来到天台,就在寒石山上隐居下来,一住就是五六十年。他就以寒山为姓名,有意隐姓埋名,不让别人了解他过去的历史。
「出生三十年,尝游千万里」,「一向寒山坐,淹流三十年。昨来访亲友,太半入黄泉。」可见他在寒山住了三十年后,曾出外访过亲友,也回过家乡咸阳。但是,「那堪数十年,亲旧凋落尽」,家乡已人事全非了。从此以后,他就以寒山为家,终老山中。「昔日经行处,今复七十年。」「余今头已白,犹守片云山。」、「寒山子,长如是。独自居,不生死。」留下了千古绝唱。从以上这些诗句连贯起来看,寒山的生平经历就很清楚了,用不著去妄加猜揣,他自己在诗中就已经告诉了人们,关于他的来龙去脉。
这本《寒山大师传》,绝非任意杜撰,胡乱编造,而是一遍又一遍研读了《寒山诗集》后,依循他的心路历程演绎而成,大部分事情和人物都根据诗中的提示,只是人名(包括出家前的寒山)由我虚拟而已,这是我要郑重声明的。
寒山诗集
寒山和他的诗,过去以《三隐集》或《天台三圣集》的刊本出现,同丰干、拾得的诗合并发行。宋代的发行本最古老,至少有五种。其中发行最早的是公元一一八九年国清寺志南的发行本。这些藏本大多根据唐代闾丘胤编撰的《寒山子诗集》。诗集前附有闾丘胤写的一篇序,带有很浓的神话色彩。后人所流传有关寒山的传说,大多根据这篇序文而来,成为记叙寒山生平的主要文章来源。
根据不少文史资料记载:寒山的诗在第九、十、十一世纪是相当风行的,在中国拥有很多读者。宋朝出版的《新唐书.艺文志》第四十九卷中,寒山诗七卷,列在释家诗里面。因为寒山这种半偈半诗的作品,在当时非常流行。他有明显的禅宗色彩:主张「即心即佛」。所以从唐代末年开始,就被人们广泛喜爱和流传。还有相当多的禅僧模仿寒山,伪造他的诗。因此,历来关于寒山的解释,就为禅宗这一色彩所笼罩。
可能因为寒山的诗大部分极富佛教色彩,也可能他使用的语言是老百姓说的一般白话,甚至有不少方言俚语,因此颇受广大民众欢迎,但正统的文人却不屑一顾。从十二世纪到十八世纪末近六百年中,寒山诗一直被排斥在正统文学之外,未列入大雅之堂。十二世纪计有功编的《唐诗纪事》,收了一千一百五十五位唐代诗人,其中没有寒山。十四世纪杨士宏编的《唐音》,十五世纪高棣编的《唐诗品汇》,也都没收进寒山的诗。这些集子都有「僧人诗」这部门,收了一些比寒山差得多的诗人,就是没有寒山。至今之所以能保存下三百多首寒山诗,全靠民间印行的本子,才得以流传。
但是,在佛教的圈子里,寒山诗颇为得道高僧所喜爱,且被广为称道。同样以诗僧出名的禅宗大师贯休(公元八三二-九一二年),在诗中对寒山大师表达出无限崇敬之情:
不见高人久,空令鄙吝多。
遥思青嶂下,无奈白云何。
子爱寒山子,歌唯乐道歌。
会应陪太守,一日到烟萝。
诗中提到的「乐道歌」,在《寒山诗集》中占相当大的一部份。唐代诗僧,例如:道吾和尚、懒瓒和尚等,也都同样写有「乐道歌」。除贯休外,《宋高僧传》卷十三中记载:僧人本寂曾为寒山诗作过批注,这个批注本很风行一时。
一直到清朝,寒山诗才被正统文人所接受。《四库全书》(公元一七八二年编成)收进了寒山诗。公元一七○七年编的《全唐诗》,一共收了二千二百多位唐代诗人,寒山诗被列为释家诗之首,共收入寒山诗三○三首,编在二十三卷中。
到了民国,特别是「五四」新文化运动风起云涌时,寒山诗受到充分重视。寒山在文坛正式以诗人身份占一席之地。「五四」新文化健将胡适先生对寒山发生了很大兴趣,花了一番工夫来考证他的生平年代,认为寒山是中国文学史上最早的白话诗人之一,他在公元一九二八年所著的白话文学史中,寒山与王梵志、王绩三人并列为唐代早期的三位白话诗人。这和「五四」的新思潮白话文运动有密切的关系。
弘扬佛法
作为一代诗僧,寒山写的诗自然以弘扬佛法的诗为最多。他劝人要「早觉悟」、「修行在今日」,儆戒那些「五逆十恶辈,三妻以为亲。一死入地狱,长如镇库银。」虽然他这些「轮回报应」的诗被正统认为是「偈」,不能算是诗,不予认同,但老百姓还是认为讲出了人生的某些哲理而争相传诵。
特别是抒发自己参禅的心得体会的诗,更把人带到一种毫无烟火气的玄妙境界。「廓然神自清,含虚洞玄妙。」「寂寂绝尘埃」,「逍遥无寄托」,确是反映他割断俗念、一心皈依的心境。如「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这样的名篇,已成为寒山的代表作。不要说在中国,在日本、在欧美也十分流行,不少人能背诵。应该说,到他后期隐居寒石山后,诗写得分外空灵飘逸,成为一种美的极致。「高高顶峰上,四顾极无边。独坐无人知,孤月照寒泉。」「千云万水间,中有一闲士。白日游青山,夜归岩下睡。」「石床临碧沼,虎鹿每为邻。自羡幽居乐,是为象外人。」「倏尔过春秋,寂然无尘累。快哉何所依,静若秋江水。」这样的诗句,俯拾皆是,如琉璃、如水晶般剔透晶莹。
除宣扬佛家教义外,寒山诗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劝世警俗的。这类诗带有很强的哲理性,如同人生格言。像提倡孝亲教子的,如「养子不经师,不及都亭鼠。」、「不报父母恩,方寸底模样。」;教人谨慎地择居交友的,如「卜居须自审」、「他贤君即与,不贤君莫与。」;教人为人处世的,如「不须攻人恶,何用伐己善。」等等,不胜枚举。当然,寒山从自身的经历,深感官场的黑暗,社会的不公,贫富不均,正邪不分,他写了不少政治讽喻诗,上面已列举一些,这儿就不再赘述了。
寒山精神
寒山诗为何能在日本百年来享有很高的地位?这与日本崇尚佛教精神有关。故而具有宗教(特别是禅宗)意味的诗在日本所得的评价远胜于中国。
佛家三法印以涅槃寂静为最高境界,所以「情」字在佛门经典中要根绝,「欲」字更要彻底摒除。印度僧人不写诗,中国佛家承继印度僧人的精神,一般也不大写诗。但是有的高僧受儒学影响较大,有的本身在出家前就是文人,写诗作赋是平常事,所以也随缘应酬写点诗,但并不在这上面耗费过多心力。寒山虽已出家,并未剃度,尚保持文人隐士气质,因而能成为一代诗僧。
但是日本僧人就不一样了,戒律不及中国严谨。特别禅宗由中国渡海到东瀛后,成为日本僧人追求的最高境界。因此在日本诗的传统里,日本僧人爱作诗的风气远比中国还盛,很多一流的日本诗人都是僧人。如十二、十三世纪的《新古今集》中的西行法师,又如十七世纪俳句大师松尾芭蕉,都是著名的诗僧,写了很多具有佛教意味的诗。寒山的诗中有不少禅宗的道理,宗教意味很浓,自然受到日本各阶层人士的欢迎。如「碧涧泉水清,寒山月华白,默知神自明,观空境逾寂。」能不令人击节赞赏吗?
另外一个原因,日本人一向欢迎中国诗里白话成份较多的诗。通俗、易懂,琅琅上口,如白居易和元稹的诗在日本的地位远比在中国高。
寒山的诗最突出的特色是通俗、自由。他各种内容的诗作,基本上都是用通俗浅显的语言来表达,甚至大胆地引用俗谚方言,正符合日本人的审美情趣,使得寒山在日本成为评价很高的诗人。寒山的诗因通俗、简明、流畅,而被正统文人所轻视;而在日本却长盛不衰,像棵常青树,这种有趣的现象是非常耐人寻味的。
日本人热中寒山诗,是因为同属东方人种,在文化心理和文学渊源上有很密切的血缘关系,这不足为怪。奇怪的是:寒山诗能在二十世纪的西方大为风行,吸引很多当代的美国青年,特别是嬉皮竟对寒山如此热中,确是令人惊叹不已。因为在时间上说,相隔了一千年;从地理空间上说,分别在东西半球;从思想和文化背景上说,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这些有意把自己打扮得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尘污满面的嬉皮,怎么会找到寒山、视其为精神领袖、把他奉为宗师呢?
这是因为欧美成为高度工业化的社会后,一切全都变得刻板机械,生活也变得枯燥无味。「自我」失落了,人生失去了乐趣,一切都变得物化和僵化。为了找回失去的精神世界,重新获得「自我」,西方的青年把目光投向遥远的东方,发现东方的文明和宗教中,有能使心灵得以解脱的一种玄机哲理。于是,禅宗就在美国大大风行起来。
一接触到禅宗,必然要接触禅宗大诗人寒山。他们发现在东方这高山上,在寒岩深处、云雾缭绕之中,有这样一位破衫敝履、临风浩歌的中国古代高士先哲。这和他们这群现代流浪汉,不光外形相似,心灵也十分相通。他们欣喜欲狂、欢呼雀跃,终于找到了心中顶礼膜拜的偶像,因此把寒山引以为精神领袖。
这在美国克洛厄(Jack Kerouac)所著的《法丐》一书里有充分的反映。《法丐》是克洛厄一本自传体小说。描写他同英文《寒山诗》翻译者史奈德的一段友谊。书中写他如何听史奈德宣讲寒山精神,翻译寒山的诗。在《法丐》中对寒山进行了酣畅淋漓的描写,把美国人理解的寒山精神发挥到极致。这可说是西方人通过寒山这个人了解到的东方精神、看到的东方世界。
寒山早期为饱读诗书的儒生,而后炼丹修道,三十岁归隐山林*1,后受丰干禅师点化成为得道高僧。他扑朔迷离的身世、潜在的心理素质、玄远美妙的诗境,值得我们作深入的探求和研究。正如缥缈的寒石山上永远回响著木鱼清磬,那样飘逸,又那样空灵,一声声飘落在人们心田,隽永且又耐人寻味。我们可从这永恒的白发皤皤的诗僧身上,领悟人生的真谛。你彷佛能看到他嶙峋的双颧,深陷的眼眶,如千年古潭映泛著青幽的光。他那如炬的目光,彷佛望穿一切世间真相。于是,生死、时空,一下子都没有了距离和差异,展现在人们面前的只有灵光,只有菩提,只有一个吉光灿烂的大千世界,一种亘古不朽的精神。(文:薛家柱)
注释:
其生命历程可参阅寒山子诗:「出生三十年,当游千万里。行江青草合,入塞红尘起。炼药空求仙,读书兼咏史。今日归寒山,枕流兼洗耳。」
本书参考篇目为:徐光大《寒山拾得和他们的诗》、锺玲《寒山在东方和西方文学界的地位》、陈鼎环《寒山子的禅境与诗境》。